芊芊
那天,在街上看见一群男生,穿着高中的校服,在早冬的风里不拉胸前的拉链。一行人昂首挺胸,步伐宽阔,成群结队地走向地铁。暮色中,玩闹叫嚣的声音十分响亮。我看在眼中,心里觉得十分喜欢。我知道,我对他们并没有任何友谊,他们对我也不见得有好感,可是这时候的我看见他们,总觉得有一种依恋。
脱离了高中生活之后,我与他们竟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成为了遥远的两个群体,或许也是因此,我真喜欢听他们的高谈阔论,耳朵如鱼得水,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年。
坦白讲,我真喜欢他们的快乐。曾经身处其中,总觉得这些学生吵闹,动不动就为了什么小事欢呼雀跃,群起而庆之,掀桌子踹椅子的那种狂喜——不过是因为多了一节体育课。那时候觉得,幼稚,骨子里就幼稚。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竟然觉得能让人快乐的事情变得少之又少,悔不当初,为何不在年少的时候疯狂地雀跃一番?
当快乐的噱头变得越来越少,欢呼的借口便也显得屈指可数,竟然也在心里渐渐懊悔,当时为何不畅快淋漓地欢呼一场。
总想念过去的时光。每年的最后一场考试往往都是英语,答完卷子看着窗外,想着即将到来的假期与喘息,坐立难安那么七八分钟,盯着秒针终于走到目的地,在收卷的时刻突然释然。放学的路上,大家都很满足,所以表达欲望也更加强烈,在马路上大声讨论那些令人费解的题目,又庆祝它们终于可以被暂时抛在脑后。奇怪的是,在那个时候,我总喜欢一个人走路。
那时,对所有显得激烈的感情都不理解,于是习惯性地避开放假前熙攘欢快的人群,从学校旁边的小门慢慢走出校园,穿着宽大的校服,背着斜斜的书包,在寒冷的冬季哈上一口冷气—— 一个在暮色里泛着潮湿的背影。
那个时候,我激进,充滿朝气,有点幼稚,也蓬勃,张扬地写着生活的诉求,写着自己的或者别人的快乐与烦恼,写着对周围对生活的失望和愿景——可唯独没有想过去庆贺生活。
所以现如今,看见校门口成群结队的学生,总觉得羡慕与喜欢。如今的他们比那时的我要聪明许多。在他们眼中,一个平平无奇的放学都可以成为一天中快乐的开始——因为他们懂得,如何去庆贺生活。
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在一个人的爱被挟持、理想被熔断、未来被剥夺的时刻,卑微而纯粹的生活本身何妨视为生命中的阴雨,用来指望一条非闯不可的道路,乃至终于不被挟持,不被熔断,也不被剥夺。
每个角落里我们看得见与看不见的都是生活。简而言之,生活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