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铭
内容摘要:法国著名作家巴尔扎克在《论艺术家》里曾评价:“艺术就是用最小的面积,惊人地集中了最大量的思想。”本文试图以巩高峰的微型小说集《一只不符合审美标准的猫》为例,从人物、结构、语言等角度来对巩高峰微型小说的艺术特征进行探索和考察。
关键词:巩高峰 微型小说 初探
中国的微型小说自20世纪80年代登上历史舞台后,以其蓬勃发展之势在纯文学市场中脱颖而出,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品味和美学风格。法国著名作家巴尔扎克在《论艺术家》里曾评价:“艺术就是用最小的面积,惊人地集中了最大量的思想。”微型小说作为一种篇幅短小结构惊奇的叙事性文学体裁,反映现实社会及时迅速,能较为准确地把握社会热点焦点,并以雅俗共赏的形式加以艺术呈现,将时代的本质属性展露无遗,揭示纷繁复杂的生活内涵。
巩高峰是当代微型小说界具有平实风味的作家,创作的短篇微型小说平实质朴,言简意赅,一气呵成,富于感性色彩。外延宽广,内延巨大。丰富的生活阅历和充足的知识储备为巩高峰的文学创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感和思路,他的作品大多描写社会底层,取材于普通民众的社会生活,通过精心熔炼,由浅入深、由表及里,反映现实生活深刻有力,暴露问题的同时又引人深思。
一.人物的平民化
巩高峰的微型小说,大多描写受尽压迫和蹂躏的底层民众,作家钟情于表现普通人的人生命运与生命形式,从中品味人生意义,渗透自己的主观体验,挖掘生活的内在逻辑。小说塑造了一大批下层平民形象,像憨厚诚挚的小邮递员,倔强刚强的徽商,乐观豁达的工人,以及淳朴善良的亲人、朋友等。
作者笔下有很多受人指使,低人一等的小人物,他们在步步紧逼的生存境遇里顽强的抗争着,重拾勇气和信心,将炎凉世态抛于脑后,终被命运善待,出人头地崭露头角。如《第一场胜利》中的向东不满球馆为讨好客人而实行的主动求败制,出于本能地抵制这种压抑与束缚,靠自己的行动完美诠释了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小说所展现的人物形象具有深广的社会历史内涵,在当时违和的社会氛围中极具个性化。《“回乡豆”》中的戴根放弃从祖祖辈辈一路传承过来的微商生涯,安于在家陪媳妇孩子过简单清贫的生活,受尽村里人的冷嘲热讽,并沦落到族里将他撵出村落。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当初留给同伴的一包“回乡豆”成了戴根致富的敲门砖,使戴根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富翁。小说塑造的形象从人物自身笃厚纯朴的性情出发,充分挖掘人物内在的平民精神,冲破强大的传统压力与束缚,表现出国民精神的反抗性。
人物悲惨的遭际和命运又是那个灾荒年代的产物,是环境造就的人的性格的软弱与怯懦,大多数人不敢“与世有争”,不敢大胆追求,好似有高远的理想抱负,不想随波逐流随遇而安,却又过着因循守旧、墨守陈规的日子;不愿与不觉醒的人们同流合污,却又在野蛮的自然与残酷的社会以及冷漠的人际关系前止步。《十七岁那年的五枚硬币》“我”在家具厂当油漆学徒,冗长繁忙的工作时长和工作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然而辛苦工作换来的血汗钱却受到上级领导的无情压榨,耗尽钱财探望住院的车间主任,无奈主任却不为所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带给人的不公、苦楚和磨难,给当时人们的内心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冷漠的人际关系和金钱关系,让人望而却步。底层劳动者是不可能以一己之力与这个黑暗的社会抗衡的,努力工作并不是劳动人民摆脱自身贫困的求生之路,也揭示了下层民众悲剧产生的社会原因,在于这个黑暗社会对人的无情压榨与摧残。
巩高峰所描写人物类型大体一致,但具体到描写单个的人物形象时,又具有多样而又丰富的性格特点。《大哥是绿林好汉》中大哥的豪放爽直、处事洒脱、无所畏惧;《冬雨兜头》中的“我”缄默孤独,是追求自我人格独立的青年典型;《等待那只手》中的老头善良淳朴,如父亲般的亲切温暖,慈祥而伟大;《香蕉也叫Banana》中林大陆的天真无邪、机智活泼和俏皮可爱;《你怎么如此坚韧》中“我”的玩世不恭而又不甘堕落,聪明伶俐而又马虎糊涂,骄傲放纵而又软弱无能;《怎样得到一头好牛》中小玲的自私自利和损人利己等等。这些或任性傲慢,或刚强彪悍的性格特征,为微型小说人物画廊增添了生动而又精彩的艺术典型。
二.结构的精简化
巩高峰的微型小说多半以他的故乡顺河的风俗人情、传奇故事为背景,许多故事在虚构和想象的基础上富有传奇色彩和魔幻色彩,情节结构精巧细致,层层推进,且打破情节发展惯有的结构模式,悬念丛生,峰回路转,给人以新奇感和陌生感。深化主题的同时,也增加了小说的容量,令人回味无穷。
他所选取的故事,几乎全部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片段,直接叙述我们习以为常司空见惯的身边小事,在小事中又增设伏笔。很多文章开篇直接叙事,截取生活的横断面,以人人都要面对的生存问题为切入点,入口虽小,含括的方面却广泛深刻,极具画面感,使人身临其境,如处其中。《冬雨兜头》开篇直接写“我”在这个城市的打拼生活,恶劣的天气,卑微的工作,执拗的顾客给人带来的是冰冷和绝望,然而为了生存却不得不在这冷漠的城市一角为着业绩四处奔波。亲情、快乐的酝酿并不能使人如释重负,反而增添了无数沉重的压力与负担。文章通过直接描写,在叙述故事情节时,人物心理活动也展现地淋漓尽致。从侧面我们不难发现,人物的生存境地,命运结局,都逃不出生活的苦难带给人的无尽悲悯与感伤。作者所怀有的深沉的人道主义情怀,使读者更加珍惜当下的生活,以一种柔情去善待命运对我们的恩赐与馈赠,体察人世百态,平和浮躁心态,享受眼下生活。
巩高峰的微型小说善于在那些悲喜交加的故事结尾处陡然转折,而不加议论的结局又蕴含着深邃的思考与冷峻严肃的审视。“欧亨利”式的小说结尾贯穿巩高峰的多篇小说,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发人深省。《一种美味》中突出的是社会发展中的焦点问题,即生存问题,中国人的生存状况、精神面貌和灵魂高度受到了重新审视和思量。文中一个六岁孩童,在物质匮乏年代将一条草鱼捧到母亲跟前,母亲眼里闪现出一道“陌生的光”。在家人享受完“一顿美味”后,小说结尾出现了具有魔幻色彩的情节,父亲在柴火堆碰到了软软的东西,竟然是那条草鱼,躺在地上,眼里还闪着一丝“诡异的光”。也许只有那个物质贫乏,精神贫瘠的年代,才读得懂鱼汤对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鱼汤”的烹制,是一家人幸福、美好和希望的酝酿,这种贫乏时代的口腹之欲在肩压重担的生活压力下显得弥足珍贵。情节在结尾处突然逆转,“欧·亨利式”诙谐幽默的戏剧效果,使得“美味”具有多重阐释空间与理解余地。《等待那只手》写“我”在火车上心惊胆战地与“老头”进行的一场充满紧张气氛的较本以为“老奸巨猾”的“扒手”却给予了“我”感动与惊喜,如父爱般的温暖蔓延至全身。文章结尾设计巧妙,不直接发表议论,而温情已蕴蓄其间。截然相反的结局并没有按照我们所理解的进行,而是让人眼前一亮给读者留下自由想象的驰骋空间,诱导读者思索回味。
三.语言的通俗化
著名批评家贺绍俊曾说过:“语言问题并不是一个形式问题,建立起优雅的文学语言,也许是中国当代文学得以发展和突破的关键,也是中国当代文学走向世界的关键”,可见语言在文学作品中的重要作用。作为当代文学作家,无论是叙述还是描写,巩高峰都力求避免堆砌粉饰,追求平实质朴的语言艺术,语言简洁明快,清新自然,细腻深沉而富有口语艺术,无论是小说结构的构建还是人物心理活动的描摹都如叙述家娓娓道来。
《步话机、长发、树枝和爱情》取材于战争生活,涉及重大题材而不直接写重大事件,而是以战争为背景,采用简约朴素的語言,旨在描写“我”和长发通讯员之间微妙而又难以言说的近乎圣洁的感情交流。小说通过步话机这个媒介,使“我”和长发有了间接意义上的联系。小说中战争的枪林弹雨弹奏起一曲“我”和长发之间充满诗意化的情比金坚的爱情牧歌,语言委婉含蓄,优美动人,同时又给人以真实亲切之感。《用咳嗽来思念》中的母亲和父亲是一对战斗家。长期的抽烟使得父亲咳嗽不断,每每这时母亲则谨小慎微。然而父亲咳嗽刚见好转,父亲母亲又开始争吵不断,这种吵闹一直持续到父亲去世。而这时母亲则像一个拳击运动员突然失去了对手,显得悲观落寞。某次偶然机会,我们竟然发现母亲也模仿着父亲咳嗽起来,并把咳嗽当成一种技巧熟悉地掌握,咳嗽既是母亲唯一的锻炼方式,也是她对父亲独特的思念方式。小说不重浓墨重彩,不靠藻饰铺陈,用词简洁却寓意深刻,取得了很好的表达效果。
微型小说是一种顺应历史发展潮流,符合读者阅读需要的文体,其独特的体裁和叙述形式使行文以最小的篇幅包含最大的张力。巩高峰的微型小说以其鲜明生动、独特平凡的人物形象、脉络清晰的情节结构和质朴平实、通俗易懂的语言艺术,曲折多变地诠释了微型小说的精致自然,活泼生动。有限的篇幅和通俗的语言并没有限制巩高峰微型小说在艺术上的发展壮大,含蓄隽永的思想意蕴给人以思想上的深刻启迪,以少胜多,精益求精,平中见奇的艺术风采使小说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作者单位:湘潭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