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柱
清朝末年,舒城县城有家济生药房,药房掌柜苏仁德常常带着儿子苏同去大别山深处的猪头岭采药。
这日,苏仁德有事抽不出身,便叫苏同独自去采药。苏同收拾妥当,背起药篓,骑着毛驴向猪头岭出发了。
苏同轻车熟路,采到了满满当当的药材。苏同将药篓担在毛驴背上,牵着毛驴下山。此时天色将晚,他隐隐约约听到有女人的呼救声:“救命,救命呀!”苏同吓了一跳:这深山老林中,怎么会有女人?
苏同拴好毛驴循声走过去,拨开树丛一看,眼前是一个深坑,一个年轻女子正在坑中呼救。那女子看到苏同过来了,连声求救:“公子快救救小女子!”
苏同来不及多想,连声答应着,找到一根藤蔓,抓着藤蔓,一点点滑到坑下面,扶起那女子,再攀着藤蔓,好不容易将女子救出去。
见女子十分虚弱,苏同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囊,喂女子喝了几口水。过了一会儿,那女子缓过劲儿来,渐渐有了精神。
那女子告诉苏同,她是宋家庄宋财主的女儿,名叫宋媛,她是独自溜出来捕捉蝴蝶,越走越远,结果失足跌落深坑之中。要不是苏同碰巧路过救了她,这深山老林的,她可能就没命了。
说到这里,宋媛忽然一把抓住苏同,一往情深地说道:“小女子这条命是公子给的,无以为报,甘愿一生服侍公子。”
这宋媛长得如花似玉,娇媚动人,两个年轻人年纪相当,郎才女貌,苏同有心對宋媛表明心意,没想到宋媛也有这心思。深闺小姐本不该说这样的话,宋媛说完也是脸上绯红,深深低下了头。
苏同一时也顾不上许多,一把拉住宋媛的手,坚定地说:“我这就回去请父母找媒人登门说媒,我苏同发誓,此生定要娶姑娘为妻!”
宋媛闻言,泪流满面,莺声细语地道:“小女子只望公子一诺千金!”
就这样,苏同将宋媛送回宋家庄,远远看着她安全回到家中,这才掉头往家赶。
回到济生药房,将采到的药材放好,苏同见过父亲,说完话却迟迟不肯离去。苏仁德问道:“同儿,有什么话要说吗?”
苏同鼓足勇气说道:“孩儿此番采药,救了个女子,与这女子一见钟情。”
苏仁德听完事情经过,哈哈一笑说:“宋家庄就在猪头岭脚下,我在猪头岭采药几十年,对宋家庄再熟悉不过,听说那宋财主也是一个温良宽厚之人。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与宋家也算门当户对,我这就找媒人给你说合这桩亲事。”
舒城南郊有个南艳湖,湖边有个洪家庄,洪家庄有个媒婆叫洪娘。洪娘能说会道,不知说合成了多少亲事。
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苏仁德亲自上门去请洪娘。洪娘自然满口答应,连称这是一桩门当户对又有着奇妙缘分的好姻缘。
受了苏仁德的委托,洪娘特意选了一个好日子,领着苏仁德和苏同,带上备好的厚礼,一路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去宋家庄登门说媒。
因为路远,到了猪头岭地面,已是黄昏,一干人便在悦来客栈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整理起身,正要去宋家提亲,客栈掌柜却慌慌张张跑过来。
苏仁德上山采药常在这家客栈借宿,与掌柜很是熟识。掌柜一把拉住苏仁德,一脸严肃地说:“仁德兄,你这是去宋家说媒吗?”苏仁德不解为何,点头应道:“是啊。”
掌柜苦着脸道:“去不得了,昨晚龙眠山强盗闯到宋家庄,将宋财主闺女给抢走了。你此时过去说亲,岂不是添乱吗?”苏仁德闻言大惊失色,苏同上前抓住掌柜:“掌柜,你、你、你胡说!”
掌柜一字一顿地说:“公子冷静,此事可不是儿戏,我岂能说谎!”
苏同扔下掌柜,拔脚往客栈外冲,一个机灵的伙计见势不妙,一把抱住了苏同。苏同红着眼睛,说什么都要去宋财主家看看。见儿子如此激动,苏仁德一时也没了主意。
倒是洪娘,沉稳地将苏仁德拉到一边,低声商量。洪娘对苏仁德说,眼下这个情况,先要安抚住苏同,另外也要探探情况,她愿和一干人等留下看着聘礼,苏仁德陪着苏同扮成路人的模样,去宋家庄看个究竟。
苏仁德想想,这样也好,虽然此时登门有些唐突,但毕竟也是为提亲而来,如果宋家真的蒙此大难,苏家也不能袖手旁观。
苏同听说能和父亲一起去宋家,也不闹了,只是一心想知道现在宋媛情况如何。
来到宋家庄,此时庄里鸡飞狗跳,没有了往日的宁静祥和。两个人来到宋家说明来意,下人将两人迎入家中,只见一家人正哭得死去活来。
宋财主和夫人好像已经知道父子俩是来上门提亲的。宋夫人更是一把拉住苏同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原来,宋媛早就对苏同芳心暗许,并跟母亲说了实话。
宋夫人告诉苏同:“苏公子每每随父采药,我家小女守在闺阁之中,从窗口遥遥相望,暗生爱慕之情。这次见公子独自上山采药,便溜出门,故意装作跌入深坑,只为能够认识公子。这些日子,小女天天在家等着公子上门提亲,我细问之下,她才告诉我实情,还说你们不日就会上门提亲。不料,昨晚龙眠山强人将小女抢走了??”
苏同听了这话,再也支持不住,一口气没上来,一头栽倒在地。
苏同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家的床上。他看了看父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宋姑娘可有消息?她若有不测,儿子怕也活不成了。”
苏仁德夫妻急得团团转,又是叹气又是跺脚。苏仁德说道:“既然同儿与宋姑娘有约,我们又请了媒婆要上门说亲,现在半道遇着这事儿,我苏家岂能袖手旁观。只是龙眠山强人已成气候,官府都没办法,我苏家又有什么办法呢?”
苏夫人脱口说道:“拿钱赎人。济生药店经营这么多年,也攒了不少银两,儿子遇到这样的事儿,我苏家要银子又有何用,不如将银子送与强人,赎回宋姑娘。”
苏仁德连连点头说:“夫人有见识!此事宜早不宜迟,这就去办!”
苏同听闻父母要拿钱上龙眠山赎回宋媛,从床上爬起来,也要上龙眠山。苏仁德无奈,只好依着儿子,又不放心,便将家中银钱,悉数带在身上,伴着苏同,连夜往龙眠山而去。
两人马不停蹄,经过城南洪家庄南艳湖时天色已晚,苏同在夜色中隐约见个人影,在南艳湖上行走如风,连忙指给父亲看。苏仁德眨巴眨巴眼睛,惊叫一声:“水上飞!”
苏同以前随着苏仁德外出采药,常常听人说起“水上飞”。这水上飞可不得了,武功天下第一,而且行侠仗义。只是这水上飞不知隐居于何处,轻易不见其踪影。有人痛恨龙眠山强人,希望有朝一日水上飞能来龙眠山,荡平这伙强人。没想到,今天在这儿居然真的碰到了!
苏仁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苏同也双膝一软,跪倒在南艳湖边。父子俩一起求告:“水上飞大侠,请出手救我等黎民百姓吧!”那水上飞眨眼之间,踏水来到父子俩的身边。苏同偷眼一看,顿时愣住了,怎么是洪娘?
洪娘看了看父子俩,却是一脸诧异之色:“你们父子俩咋在这儿?你们说谁是水上飞?”
苏仁德说:“大侠,您就别装了,我们都看到了。宋家姑娘被龙眠山强人抢上山去,我们拿出家当上龙眠山赎人,不知强人放不放人。您是江湖上武功第一的大侠,怎能见死不救?”
洪娘愣了下,先是看看苏同,再看看苏仁德,随即应道:“你们先去一步,看看能不能将人赎回,我紧跟着上山就是!”父子俩一听这话,千恩万谢,直奔龙眠山而去。
第二天一早,父子俩上了龙眠山。大当家叫黑豹,早被惊动了。苏仁德奉上银钱,说明来意。黑豹呵呵一笑,说:“我们是强人,干的就是烧杀抢掠的勾当,你既然把银子送上山了,我们收下就是了。想带走宋姑娘,嘿嘿,没门儿!趁我心情好,快点滚下山。迟了,砍下你们父子两个人的头!”
苏同大叫:“盗亦有道,我们拿钱赎人,你就应该收钱放人!”黑豹狞笑一声,抽出腰间的铁鞭恶狠狠地吼道:“规矩,老子手中的铁鞭就是规矩。”
苏同却不害怕,一副拼命的架势,低着头往前冲,苏仁德连忙用身体护住苏同。黑豹吼着:“好吧,老子一铁鞭将你俩打成肉泥!”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喝叫:“住手!”一个人跑了过来,苏同惊喜万状:“水上飞!”
洪娘指着黑豹厉声喝道:“你就是黑豹?宋媛姑娘的事,我水上飞管定了,放了苏姑娘,一切好说,如果执迷不悟,我可不轻饶你!”
黑豹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是水上飞?你上个龙眠山,都气喘吁吁的,哪像天下第一高手的样子!”
洪娘眉毛一竖道:“这么说,你是不想放宋姑娘了?”黑豹道:“水上飞发话,我岂敢不听。不过机会难得,我得讨教一二!”话音未落,黑豹手里的铁鞭,就劈头盖脸向洪娘砸来,只见洪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铁鞭打翻在地。
所有人都呆住了,黑豹狂笑:“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跑到我龙眠山自称水上飞,这不是找死吗?”
苏同和苏仁德一起扑到洪娘的身前,道:“你不是水上飞,何苦上龙眠山送死?”
洪娘受了伤,看着苏同说:“我不是洪娘吗?专门为人做媒的红娘,这次答应为你和宋姑娘做媒,我不能有头无尾。宋姑娘被强人抢去,我干着急,却一点办法没有。我就豁出去了,可惜强人没被我唬住。”
此时,黑豹听出了端倪,一时间竟然呆住了,他收起铁鞭,叹了口气说:“罢罢罢!我杀富济贫,却从来不欺负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外人只当我是强人,可我也是个讲义气的。成全你们吧。”说罢手一挥,令人将宋媛带过来。
三个人抬著洪娘下山,到洪家庄时,天已大黑。忽然,苏同看到几个黑影在南艳湖上行走如风,跑到南艳湖边细看,月色朦胧中,他看清楚了:南艳湖上有条堤埂延伸到湖心小洲,这是妇女们晚上洗衣服经过堤埂。这些日子湖水涨起,淹了堤埂,但妇女们轻车熟路,依然在堤埂上行走,夜色中宛如踏水而行??
看清楚这一切,苏同又赶紧和父亲一起,将洪娘送去医治。几个月后,苏家和宋家成了亲家,洪娘自然是功不可没的大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