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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爱不迷糊

真爱不迷糊

贺小波

张老三是个苦命人,四十岁那年妻子去世了,当时大儿子刚成年,小儿子张万全才三岁。怕孩子受委屈,张老三再没结婚,独自一人又当爹又当娘,把五个孩子拉扯大,如今已经八十多岁了。孩子们过得都不错,也都很孝顺,可他怕麻烦儿女,一直独自住在农村老家。今年冬天气特别冷,孩子们担心气温变化过大,老年人易出事,就商量轮班回家照顾他。

周五下午,轮到了小儿子张万全的班。张万全在姐弟几个中混得最好,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政府机关工作,经过二十多年打拼,如今已经是县城交通局的一把手。局长当然公务繁忙,平时公事私事追着他的屁股跑,难得有工夫回乡下老家看望父亲。当初兄弟姐妹们商量轮班时,张万全就表示自己太忙,实在难以抽身,理直气壮地抛出“有钱出钱,无钱出力”的态度,哪个替他值一天班,他出五百块钱辛苦费。

他以为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可不但没得到大家的同意,反而被大哥骂了一顿:“小五子,你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尽孝是钱能解决的事吗?现在我们陪爹是陪一天少一天,看一眼少一眼!你不想看见爹,爹可眼巴巴盼着你!谁不知道咱五个爹最疼你,在你身上耗费的精力财力最多?现在你不想尽可能多尽孝,却找个借口拿俩臭钱糊弄事儿,我张家咋出来你这个白眼狼!”

大哥这番话义正词严,兄弟姐妹暗暗竖大拇指,张万全被骂得面红耳赤,哪还敢说个“不”字。大哥十五岁就顶个成年人干活,对家里贡献最大,张万全一直最怕大哥。没办法,他只好乖乖跟着排班。大哥又警告他,按时值班不算,态度必须得好,不许嫌爹唠叨啥的。

城里到老家有一百多里地,张万全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回到老家时,张老三早在大门外等半天了,一见儿子的车过来,他颤巍巍迎上前,扒着车窗问:“五儿回来了,开车累了吧?吃了没?”

开车跑这么久,确实有点儿累了,张万全疲惫地说:“什么时候了还不吃饭?早吃完了。”

张老三毫不在意儿子带点儿不耐烦的态度,继续说道:“要是没吃,我给你留着饭呢。昨天你大姐买的猪蹄,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班儿,给你留着呢。等会儿热热吃了,你小时候就爱啃这个。可惜呀,那时家穷,你八岁那年咱家杀年猪……”

又来了,张万全的眉毛拧成了一股绳儿,一言不发,扭身往屋子里走去,爷儿俩一前一后进了家门。这时,邻居家一只鸡从屋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到门口时顺便放了颗“地雷”。张万全叹口气,埋怨道:“您出去也不关门,瞅这地上的鸡屎,脏死了。”进了屋,张万全又忍不住嘟囔起来,说被子没叠碗没洗的。

张老三也不生气,目光跟着儿子,一个劲儿地嘿嘿傻乐。张万全可有好多年不干家务了,此刻见屋子里实在脏乱,只得忍着不快,忙忙活活打扫卫生。归置了半天,又从车上抱来新买的被褥床单换上,见屋子里外亮堂多了,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些。

张万全拿出自己的水杯,倒了点儿水,就脱鞋上床玩起了微信。张老三可没闲着,一直不停地跟儿子絮叨,都是小五子小时候的事儿,张万全早就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也不好制止不让他说,搭话当然更不敢,只怕他唠叨得更厉害,于是索性假装睡觉,闭着眼睛也不理他,在老爹翻来覆去地唠叨中,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猛然睁开眼时,屋里漆黑一片,他摸索着找出手机看时间,却发现床前直挺挺立着个人,张万全吓了一跳,借着手机的亮光才发现是爹。

张万全惊魂未定地嚷道:“爹,黑灯瞎火地不睡觉,干啥呢?吓死我了。”

张老三也不说话,自顾转身摸索着上了自己的床。

张万全暗忖:听农村老人们讲,人临走之前都会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难道爹有预感?他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想到这儿,他打了个冷战,顿时睡意全无,支起耳朵细听起张老三的动静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张老三的床上传来细微的鼾声。张万全长吁了一口气,顿觉眼皮沉得很,不大一会儿也睡着了。等一觉醒来,却发现爹又站在他的床前,还伸手来摸他的脸。

“爹,您干嘛呢?又吓我!”张万全使劲儿拨开了张老三的手。张老三还是不说话,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张万全大声说:“爹,我可告诉您,您再这样吓我,我明个儿可不陪您了!”

张老三仍然不说话,兀自站了半天又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了……

第二天天刚亮,张万全就迫不及待地给大哥打电话:“哥,咱爹咋回事儿?一晚上不睡觉老在折腾,昨个儿在我床前站了好几回,差点儿没把我吓死!你们陪他时是不是也这样啊?”

大哥的声音充满了疑惑:“没有,我们陪他时半夜基本不起床啊。你说的这些我还是第一次听见!”

张万全带着颤音喊道:“哥,爹……爹这么反常,是不是要走了啊?”

大哥训斥道:“净胡说,你小子别是耍心眼吧?是不是找借口逃避值班?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大哥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没办法,张万全悄悄地给在医院工作的朋友打电话咨询,朋友告诉他,老人年龄大了觉少,不像年轻人睡那么长时间,因此晚上会经常醒来,就有可能下床走动,有时意识并非很清醒,所以做出些潜意识的动作并不奇怪。

尽管这样,张万全还是不放心,一天下来不停地盯着张老三,他想从爹的表情中捕捉到什么不正常的信息。

很快又到了晚上,这回他长了个心眼,吃罢饭后,也不急着上床,一直陪张老三不停地说话,看他眼皮儿打架时还故意把嗓门提大。说着说着,一个同僚给张万全打电话,张口就問他,是不是纪委也找他谈话了?张万全说:“对啊,纪委找我谈过了,这次的事儿可能不小。”又聊了一会儿,放下电话,他继续和爹东拉西扯。他想,使劲熬熬你,半夜起床的次数就少了,省得一惊一乍地吓唬人。

直等听到鸡叫第一遍,张万全才打了个哈欠,说了声:“爹,不陪您聊了,咱睡吧。”

这一觉,张万全睡得安全踏实,睁眼时天色已经微明。他伸了个懒腰,正寻思扭头朝张老三床上瞅瞅,却猛然发现他就坐在自己的床前,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虽然屋子里的光线还不很清晰,可毕竟天亮了,张万全虽吃惊但并没害怕,于是不急不慢地说道:“爹,咋又这样看我,跟个哨兵似的。”

张老三没有回答。停了一会儿,张万全跟着又来了句:“爹,您别坐这儿了,先去床上躺会儿,睡个回笼觉,我这就起床给您做饭去。”

张老三还是不答话,张万全忍不住伸手去摇他,这一摇不要紧,他的身子竟挺挺地向旁边倒了下去。

张万全大惊,慌忙从被窝里爬出来去扶他,两手相触时,感觉张老三的手如冰块一样的凉,再一探鼻翼,居然没有了呼吸。爹去了!这一念头冒出时,张万全的冷汗就出来了,他急忙抓起电话,颤抖着分别给家人打了电话。

时间不长,所有的家人一路哭喊着涌进家门。大哥一进门,挥拳就朝张万全打去,边打边骂道:“你个小畜生,这才伺候爹两天,你就给伺候没了!说,你都干了什么?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其他几个哥哥姐姐也在一旁跟着不停地责骂张万全。

张万全委屈地辩解说:“天地良心,我真没对爹不好,要是不相信,你们可以让警察来调查。”

“让警察来?你还不嫌丢人吗?”大哥跺脚怒斥,说着,又要来扇张万全的耳光。

“慢着!”这时,平日跟张老三处得特别好的邻居赵大叔一把拽住张万全的大哥说:“还没送走你爹,兄弟就打起来了,你爹在那边能安心吗?”

“大叔,这小子忒不是个东西了,才陪我爹两天,就把我爹给陪死了!”大哥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赵大叔表情严肃地叫过张万全说:“老五,说说吧,你爹临死前你都干啥了?你爹有什么反常没有?”

张万全哆哆嗦嗦地说:“大叔,我再不孝,也不能对我爹咋样啊,你们要相信我。”说着,他努力地回忆起来,“头天晚上,爹不知为啥,一夜在我床前站了四次,吓得我够呛,这件事我都告诉过几个哥哥姐姐。别的……第二天下午我就是打了几个电话,还研究了半天爹脸上的表情和举动。噢,对了,晚上我怕爹再睡不着,又起来吓我,就一直陪他说话到很晚……不过,这也没啥啊!”

“小白眼狼,你倒图清净,让爹陪你熬夜,不知道年纪大了不能熬吗?”大哥听了这话又蹦了起来。

赵大叔却盯着张万全追问,他到底和张老三都说了啥?张万全苦着脸,一点一点回忆,回忆到同僚来电话时,他说:“我们上级单位一个领导出了事,这几天纪委一直在分别找我们谈话,了解情况,就这些……”

赵大叔在一旁长叹一声说:“我知道原因了,你爹是吓死的!”

“吓死的?”一家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向赵大叔。

张万全急了:“大叔,话可不能乱说,我没有吓爹呀!”

赵大叔的眼睛湿润了,语气低沉地说:“孩子们,你爹要强了一辈子,平时怕麻烦你们姐弟,很少把他的事跟你们说,倒是我哥儿俩挺投缘,没事就常拉呱些你们之间的事。”一家人都不吭声,静静地听赵大叔讲着。“你们姐弟都是你爹的心头肉,不过实话说,他最喜欢的还是老五。从考上大学,到去政府部门工作,老五让他自豪了一辈子,在一起拉呱时讲老五的事最多。你爹说老五小时候最爱蹬被子,都上大学了还蹬,所以只要老五在家,你爹就睡不踏实,一夜起几次给他盖被子。孩子,你们年龄再大,在父母眼里还都是孩子啊!”

张万全鼻子发酸,垂下了头。

赵大叔继续讲道:“老五让你爹自豪,也让你爹担心,为啥呢?你是当官的。你爹常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现在反腐力度这么大,就怕到时白发人先送黑发人啦!而老五為了自己睡个安稳觉,一直不停地打电话、盯着你爹看、不停地陪你爹说话,还说到什么纪委谈话,一定让你爹误解为老五要犯事了,临走前多陪自己聊聊天,他那身体能经得起这般折腾?孩子们,你爹虽然年纪大了,脑子有点儿迷糊,但他对你们的爱却不迷糊啊!”

“爹!”张万全低低地叫了一声,泪水立刻流了下来:“爹,您放心走吧,儿子没事儿,都是您老教育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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