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柒斤
古人咏茶诗词歌赋车载斗量,然北宋大文豪苏轼(苏东坡)的“戏作小诗君勿笑,从来佳茗似佳人”和“乳瓯十分满,人世真局促”等却成了千古绝唱。每每端起茶杯脱口吟诵时,总觉得苏东坡才是古代深知茶性、茶理、茶道的“茶神”。
“从来佳茗似佳人”是苏东坡《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茶》一诗的收束之句、点睛之笔。说的是北宋元祐五年(1090)春,福建壑源山新茶面市,时任福州转运使的曹辅寄了一点给老朋友苏东坡,并附上自己新写的一首七律。苏东坡和诗答谢:“仙山灵草湿行云,洗遍香肌粉末匀。明月来投玉川子,清风吹破武陵春。要知冰雪心肠好,不是膏油首面新。戏作小诗君勿笑,从来佳茗似佳人。”有人认为,苏东坡屡遭贬谪,仕途一直不顺,而茶却像不离不弃的佳人一直陪伴着他,替他解闷、消愁。故此,他是借新茶道心声。如此理解既过于牵强,也太小瞧性情豁达的苏东坡。
苏东坡从25岁进入官场到66岁病逝,他经历了宋仁宗至宋徽宗的7次政权更迭,官职也从翰林学士、知制语、兵部尚书、礼部尚书的从二品降为从七品的黄州等团练副使、八品的檐州别驾。尽管每次“贬谪”皆因遭小人构陷排挤,但无论被赶到何处、贬至何职,他从不消沉、从不抱怨,更不破罐子破摔,始终一心为民办好事、一心钻研文学艺术、一心过着情趣盎然的生活。故此,苏东坡不仅为士林所重,也为平民百姓所敬,除了感佩他纵横文、词、诗、书、画等诸领域的人格和艺术魅力,就是推崇他的生活情趣。其中就包括他对茶、对美食等的喜好和独特见解。
苏东坡一辈子离不开诗词文章,同样也离不开茶、酒、墨、琴等。“薄书鞭扑昼填委,煮茗烧栗宜宵征”说的是他夜晚办公喝茶提神;“皓色生瓯面,堪称雪见羞;东坡调诗腹,今夜睡应休”说的是他写作时喝茶酝酿;“沐罢巾冠快晚凉,睡余齿颊带茶香”“春浓睡足午窗明,想见新茶如泼乳”说的是他睡前睡起喝茶润嗓;“松间旅生茶,已与松俱瘦”“移栽白鹤岭,土软春雨后。弥旬得连阴,似许晚遂茂。”是说他栽种茶叶的经历;“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说的是他在钓石边从深处汲水并用活火煮沸,足见他对种茶、采茶、煮茶等的考究;“收藏爱恒待佳客,不敢包裹钻权律。此诗有味君勿传,空使时人怒生瘿”,讥讽的是以好茶作敲门砖钻营权门的小人;“乳瓯十分满,人世真局促”又堪称是苏东坡对“茶”最本质、最哲学和最生动精炼的高度概括……
苏东坡真爱茶,不仅仅体现在他有种、采、制茶等特殊经历和创作了70多首美妙隽永茶诗词,更在于他对茶与琴、茶与墨、茶与人等之间关系的独到见解。元祐四年(1089),苏东坡时隔17年再赴杭州任职时,与徐州张圣涂、丹阳陈铺之等好友重访西湖附近一家寺院,主持奉上香气氤氲的好茶。苏东坡问:“是不是新茶?”方丈用“茶新旧交则香味复”的禅语作答后,苏东坡马上将茶理与琴操联系到一起:“琴不百年,则桐之生意不尽,缓急清浊,常与雨旸(晴)寒暑相应。”而苏东坡与司马光的“茶墨之辩”亦为千百年来文坛与茶界的佳话。司马光认为,茶与墨正好相反:茶要白,墨要黑;茶要重,墨要轻;茶要新,墨要陈。东坡曰:“二物之质诚然,然亦有同者。”司马光不解,问其故。苏东坡说道:“奇茶妙墨皆香,是其德同也;皆坚,是其性同也。譬如贤士君子,妍丑黔哲之不同,其德操韫藏,实无以异。”司馬光“笑以为是”。苏东坡的回答充满了人生哲理、意蕴着智慧的启迪与升华。
陆羽作7000字《茶经》被封“茶圣”,苏东坡写了70多首茶诗词并升华了茶理、茶道等,称“茶神”不为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