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海潮
这是解放前的上海,解放军的炮声日益临近,国民党苟延残喘作着垂死挣扎,并且更加疯狂。这天,一个叫周平生的男子慢吞吞走在上海大马路上,你绝对想不到他是国民党保密局上海站情报三科特务,更使人想不到的是,他的真实身份是共产党第二条战线上的战士,将许多重要情报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解放区。
可是现在周平生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壓力,这压力潜流汹涌,一不小心就会造成灭顶之灾。原因是顶头上司、情报三科副科长黄志寿盯上了自个。黄志寿是个老牌特务,出入都有特务保护,所以只有智取一条道。
有一点可以利用:黄志寿一直与科长有矛盾。怎样让他们狗咬狗呢?周平生正反复思考着,这天通过收音机接收到上级密电:我党在上海的地下党里出现叛徒,目前怀疑对象集中在小裁缝和大先生两人身上。上级最后指示:叛徒危害极大,立即找出叛徒,并除掉。
周平生看完密电后立即用火柴烧掉,心里越发止不住的沉重。入夜,周平生睁着眼睛辗转反侧,夜色渐褪的时候,一条计策慢慢成形了。
在人流汹涌的上海城隍庙,周平生随意溜达着,像是来散心的,又像是来拜佛的,他不用看就知道身后肯定有黄志寿派来的特务跟着。可周平生是什么人,三转两转就摆脱了特务,再飞快把情报塞进一尊破败的神像肚里。周平生坚决不用发报机,只传递纸质情报。因为保密局有无线电测向仪,一旦被捕捉到电波就大祸临头。纸质情报全是密码,即使被发现敌人也不知所云。
出了城隍庙,周平生双手插在兜里悠闲地走着,走了一会,他弯下腰系鞋带,借机往后一瞄,发现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人,心里顿时一笑:特务刚才跟丢了自个,现在又跟上来了。
回家的路上,周生平在一家小店买了一包烟。身为保密局情报科人员,他太熟悉保密局的手法了,他知道特务肯定会怀疑那家小店借卖烟之机跟自个接头,从而对其严厉盘查。
不出所料,周平生一离开小店特务就冲进去,把周平生递过去的东西抢过来,那只不过是数张钞票而已,上面什么字也没有。尽管如此,特务还是不放心,万一钞票上有密写呢?于是干脆粗野地抢过钞票。
接下来周平生又间歇进了三家小店,分别买了一包熟花生、一包卤菜、一份报纸。特务自然也没放过这三家,可是依旧什么收获也没有。实际上回去后特务用药水涂了钞票,根本没有密写。
但特务还真猜对了,其中一家小店正是周平生的下线,情报传递就在特务眼皮底下。周生平递过去的钞票折了两个角,那就意味着到黄浦江边的外滩某指定的石缝里取情报;如果钞票折了四个角,就到城隍庙里约定的神像肚里取情报。
现在周平生递过去的钞票折了四个角,当然就意味着到神像肚里取情报。店家接过钞票后手法隐蔽地飞速摊平钞票,这张钞票就跟普通钞票一模一样,特务哪里猜得出?
下线取出情报用密电码翻译后,得知周平生要他先后寄出四封信。周平生自个是无法寄信了,他受到严密监控,一旦寄信必被截获。
很快,被我党怀疑的第一个对象,小裁缝收到一封信,内容大意是:明晚七时,百乐门二楼舞池,有我地下人员与你接洽。对方戴礼帽、架墨镜,左脸颊贴一黑色小膏药,右手持一文明棍。接头暗号是……
就在同时情报三科副科长黄志寿也接到一封信,却是一张白纸,黄志寿略一愣后明白了,这是密写。用药水一涂,字出现了:我是共党的情报人员,现在我决定投诚。明晚七时,百乐门二楼舞池我与你接洽,有重要情报交给你作为见面礼。为防止搞错,请你戴礼帽、架墨镜,左脸颊贴一黑色小膏药,右手持一文明棍。
第二天晚七时,小裁缝西服笔挺、皮鞋锃亮,一身富豪打扮,准时来到百乐门二楼。此时正是舞池里醉生梦死的时候,男男女女在柔情万种的情歌里翩翩起舞。然后小裁缝看到了黄志寿,他虽不认识黄志寿,但对方的打扮一如信中所说。
小裁缝当即不动声色地上前,问道:“请问先生今晚有舞伴吗?”
黄志寿一听不耐烦地骂道:“走开!”
小裁缝暗吃一惊,接头暗号不对!对方应回答:“老家收成还好吧?”
情况不妙。
黄志寿又等了一会,一直不见共党投诚的人出现,心里不免奇怪,忽然想到先前搭讪的人,顿时惊跳起来,那个人可疑!急忙冲出舞池,小裁缝早就消失了。
过了两天,同样的信寄到了地下党怀疑的第二个人手中,这是大先生,开着一家书店。
就在同时黄志寿接到第二封信,依旧是密写,内容如下:上回情况有变,所以会面临时取消,抱歉。明晚七时,一切依旧,这回我一定去,并送上一份上海共党情报人员的名单。
黄志寿激动得浑身直哆嗦,有此大礼,翻身指日可待。
第二天晚上,衣香鬓影的舞厅里,黄志寿一如信上要求打扮,等啊等啊,七时整, 正东张西望,身后忽然有人冷冷说道:“在等人?”
一听这声音黄志寿大吃一惊,是科长的声音!掉头一看,果然是科长和几个下属,下属手上个个举着枪。
黄志寿刚要动,早被枪逼住。一个特务上前粗暴地摘掉黄志寿的礼帽、墨镜、膏药,随后惊呼声四起,科长大叫:“黄志寿?原来你是共党!”
黄志寿怒不可遏:“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在等投诚的共党……”
科长仰天大笑:“你是在等跟你接头的共党分子吧?行,你现在嘴挺硬,待会我会好好招待你的,带回去!”
保密局上海站爆出一个特大新闻:情报三科副科长黄志寿是共党,已被逮捕。
周平生听了长出一口气,一石二鸟之计,成了!
第一次,小裁缝前去接头,见黄志寿暗号不对,立即撤退。黄志寿安然无恙,说明小裁缝没有叛变,如果他叛变,他会认为黄志寿是共党,那就会叫上保密局特务抓住黄志寿。
第二次,应当是大先生去会面。结果黄志寿被抓,说明是大先生向保密局告的密,大先生以为黄志寿是共党。由此断定大先生是叛徒。
被抓的黄志寿当然喊冤,他说我上当了,我有信件可以作证。可是,那两封信上的字是密写的,在用药水涂过后过一天就会自动消失。黄志寿是百口莫辨,何况科长存心要整他。这下黄志寿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还有精力监控周平生。
过了一段时间,一天晚上,大先生酒后回家,身后跟着两特务保护他。当路过一厕所时忽然内急,实际上他在这里方便已成了习惯,每次路过都条件反射似地内急。两特务先进去一看,没人,便退出守候,让大先生一人进去方便。大先生不知道他这一生活习性早被一人发现,那人跟踪他已好久,终于摸准了他的生活规律。
那人蒙着面,先把隔壁的女厕封了,门上贴一纸条“厕所已坏,待修”,他正猫身在内,并挖一小洞。此刻见大先生进来,便在小洞里伸进枪管,是无声手枪,“扑”的一声轻微的响,又一枪,正方便的大先生心脏处中枪,一声不哼仰面便倒,外面的两特务丝毫没有觉察。黑影再动作敏捷地打开女厕所门,立即消失在无边的黑夜中。
在无人处,黑影摘下头套,正是周平生。借此一石二鸟之计,上级交给的任务圆满完成。接下来将有更艰巨、更危险的任务等着他,直到暗夜消散的那一天。那一天,快来到了!
(插图/桑麟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