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云
“搖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请吃糖,请吃糕,糖啊糕啊莫吃饱……”每次听到这熟悉的童谣,一股暖意就在我心间一点点洇染,连回忆都带着绮丽梦幻的色彩,满溢着儿时的欢乐与童趣。
又是一年重阳时,清风里飘逸着桂花的香甜,我沉醉于一片酡红的晚霞中,那渐飞渐远的鹭鸟,也将我的思绪带向遍插茱萸的故乡。在这倍思亲的佳节,身旁那丛丛簇簇的金菊,灿得亮眼,也在一点点唤醒沉睡的记忆。于是,那些有外婆相伴的流年,画面在逐一清晰明朗。
外婆是旧时大户人家出身,在那个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她嫁给了当时在镇上做保长的外公。据说当年在那个小镇,外公是第一个骑上脚踏车的人。
外婆的家教极严,母亲被她调教得善良贤淑,虽不识字,但身上却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也应了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母亲从小就开始做各种家务,童年时够不着灶台,搬个小板凳站立其上做饭洗锅。外婆也把各种女儿家精通的女红传与母亲,绣花、纺线、织布、缝制衣服,母亲样样做得让人挑大拇指。
我两岁时,母亲生病急需治疗,她去找在省城工作的父亲,无奈,母亲将我托付给外婆照顾。那时,外婆家住的是四合院,对面住的老太太性格乖戾,儿女都不在身边,她独自生活。老太太面相凶狠,脸上从无笑意,我每次看到她瞪着眼睛瞅我,就吓得拽紧外婆衣角直往她背后缩,外婆搂着我慈爱地低声说:“我娃不怕,有婆在呢。”那时,白天外婆带着我串门去找小朋友玩,每到黄昏时分,我就站在大门外,神情忧郁地对着路口“望眼欲穿”,外婆知道我在等妈妈,她哄我最管用的一招就是:“跟婆回家,婆给我娃炒鸡蛋,等你把蛋蛋吃了,美美地睡一觉,你妈就回来了。”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外婆的炒鸡蛋,是我舌尖上最馋的美味。
10岁那年,我跟随父亲去外地读书,从此每到寒暑假,回老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外婆。而那时的外婆已患了偏瘫,每次外婆吃着我买给她的糖糕,就开心地夸道:“我娃孝顺,还知道婆最爱吃孙家的糖糕。”每每此刻,我鼻子一酸眼泪就涌了出来。几年后,我不幸在一次外伤中造成脊髓损伤,丧失了走路能力,当姨妈和母亲费尽气力把我用架子车拉到外婆家,又被大表哥抱到外婆的炕上时,外婆眼里全是泪花,她无比疼惜地小声对外公说:“可怜了仙娃!”那次,和外婆坐在一起,我们婆孙俩“愁眉”对着“苦脸”,几乎全无语言交流。外婆只是不停地把好吃的塞进我的手里,我几次强忍着,让悲伤的眼泪逆流回心间。
如今,外婆已去世二十多年了,每到红枫醉染的重阳,我在开得色彩斑斓的菊花中,总能想起拄着拐棍艰难踱步的外婆,愿外婆在另一个世界里吉祥安康!
(宋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