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菓
回首往昔,最难忘的要数那些夏日时光。那时的我们为了在平淡的生活里寻得更多趣味,瞒着大人进行了许多秘密活动。仔细想想,成年后的我们在夏日所散发的天真烂漫,其实啊,早在儿时就有迹可循了。
那会儿夏季的吃食比较简单:绿豆汤和大西瓜。因为没有冰箱,所以难免少了身心舒畅的刺激感。不过好在奶奶手艺不错,绿豆汤香软浓稠,喝几口便能让味蕾满足。吃过晚饭歇了片刻,随着奶奶一声“吃西瓜咯”的叫唤,我们又齐齐端好凳子等着一天压轴的美味。大西瓜甜津津,一头栽进鲜红里饱饮汁水,真是十分开胃解暑。
当然,孩子对美味的探索是无穷尽的。虽然大人以“吃多伤身”为由禁止我们买雪糕,但我们还是偷偷攒钱去买,一根剩下的木棍便是一次胜利的昭彰:大脚板、小布丁、七个小矮人……各式各样的颜色和味道,简直是缤纷至极的舌尖回忆。
若是实在馋了,我们便会动手自制糖水,然后拿到邻居家的冰柜里冻上几个小时。等冰糕成形,愉快舔上几口,唇齿间弥漫的都是独属于夏日的滋味。
除了吃,我们玩的花样也是层出不窮。那时我们住在街村(类似于城乡接合部),大半视线被楼房遮掩,而往一条偏僻小路走个十几分钟,便会看到竹林、河塘、菜地,是令人神往的乡村景色。初夏时分,我和小伙伴最爱做的便是去河塘里捉蝌蚪。小东西黑而圆的身体从手心溜滑而过,多抓几次才能将饮料瓶装个三分之一。
把小蝌蚪带回家藏到床底下,空闲时候观察它们的生长情况是最大的趣事。这亲眼目睹的过程,可比课本《小蝌蚪找妈妈》里的文字记述要生动得多。可惜在这些小生灵生长出四肢之后,就被家人发现了,继而将它们无情放回大自然,并放出“不能再到处乱跑”的狠话。在这般威逼之下,我们与那片河塘彻底绝缘,于是趣事也变成憾事。
既然不能跑太远,我们只得在附近找乐子。小伙伴提议说可以去她家旁边的小巷玩。巷子不足一米宽,但通风良好,且行人较少,是个新兴乐园。小巷的砖墙内藏有一种不知名虫子,躯干似黑色墨点,八足细如丝线,形似蜘蛛却毫无攻击性,敏感胆小,移速极快。发现它们后,用手轻轻一触,这小玩意儿便飞快逃窜了,我们也由此获得一种恶作剧的快感。
等玩腻了这个游戏,一拨人又开发出新的乐趣:以剪刀石头布决出闭眼者,其余人则自由行动,但活动范围须在巷子内,只要不被闭眼者碰到,或蹲或趴或两脚高高踩在墙上都不犯规。当时为了成最后赢家,众人可是绞尽脑汁用尽了手段,身躯柔软灵活堪比蜘蛛侠。
暑热渐消狂风四起的时候,我们也照样有新玩法。拿几个完好的塑料袋,系上细线,然后拔腿跑到大马路的斜坡上,再飞快往下冲。那手中的塑料袋喂饱了风,便会逐渐膨大、缓慢升空,招摇得能够迅速吸引人视线。瞥见大家都往这边看,我们自然觉着得意,来回跑得也更带劲儿。风哗哗吹过脸,像是在为我们欢呼叫好。
“看到没,我的飞得比你高!”孩子间的稚气比较,无疑让“放风筝”的举动变得更好玩儿。可惜的是,这种天气往往预示着一场暴雨的降临。没过多久,待听到头顶一阵雷声,转身瞧见阴云翻滚,我们不由得暗道一声“糟糕”。“快跑,要下雨啦!”不过顷刻工夫,那塑料袋便蔫了气,而我们也顾不上比赛,只想撒开脚丫子快些奔回家。
到了盛夏时节,热力四散,待在家里倒比外面享受。追剧看动画片成了主要消磨方式。虽然家里人规定了每天看电视的时间,可我们总会趁他们不在的时候偷偷打开电视,若耳朵探听到动静,就立马关掉。看多了电视剧,我们姐妹三人也不免脑洞大开,以被盖为华服,用窗帘做薄纱,找出藏在家里的首饰物尽其用,再自创台词角色扮演,如此一来,在十多平方米的小天地便上演了一出出宫帷大戏。哪怕现在看来是多么幼稚可笑,但谁又能否认,那不是独属于孩提时代的精彩好时光?
等到我上初一的时候,我们几个孩子又喜欢上了给芭比娃娃缝制衣服。扔在角落的旧衣物废物利用焕发生气,上衣长裙短裤短靴,一针一线,一剪一裁,极其考验眼力耐力和创造力,但我们却是乐此不疲。不仅如此,我和几个妹妹还创造了不同情境,来为娃娃搭配应景的衣服。在那段时间里,我们既是服装设计师,也是情感丰富的配音演员,简直是过足了角色扮演的瘾。
14岁之后,我的兴趣已转到阅读和写作,再也分不出多的心思给那些亮丽的玩具。有次放学回家,我偶然发现废物堆里夹杂着几个芭比娃娃,妹妹赶紧向我 “告状”,控诉奶奶蛮不讲理非要把这些娃娃扔掉。“她说我们已经不是小孩了,不能再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想奶奶的话,的确有道理。只是我们不再是小孩这个认知,却让我感慨了好久。
如今,随着年岁增长,心性愈发成熟,谁也无法再重现当初,但我偶尔仍会心生冲动,想重回儿时的无邪夏日。想想沈复的《童趣》能够流传不衰,引人共鸣,的确有其深义。此等童真,大概是现在的我们十分怀念的珍贵天性吧。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