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薇
摘 要 《官音便览》《官音汇解》与《增补笺注官音便览》是顺应清政府官话运动而编纂出的指导闽地人学习官话的正音读本。文章梳理了三书的版本样式、源流关系、体例和词语收录情况,通过校勘比对三书内容,判断各书的正音价值,最后介绍三书的编纂意义,并就其在近代官话研究、现代闽方言研究等方面所具有的价值做简单论述。
关键词 《官音便览》 《官音汇解》 《增补笺注官音便览》 正音书 官话
雍正六年,清政府为了解决上下言语“扞格不通”的局面,颁布“谕闽广正乡音”之谕令,强制推行官话,尤其针对闽、粤两省不通官话的官员们。于是,当时在闽、粤两地遍设教授官话的正音书馆、正音书院、正音蒙馆等,同时也催生出许多正音读本。《官音便览》《官音汇解》与《增补笺注官音便览》便是在此背景下出现的三本闽地正音书。
一、 闽地三种正音书的版本样式及源流关系
《官音便览》全名《较正官音仕途必需雅俗便览》(以下简称《便览》),作者系福建漳浦人张锡捷,同治甲子(1864年)春重刊,味根斋藏版。该书是线装刻本,长20.6厘米,宽122厘米,高约1厘米,右侧白丝双线骑马装订,四周双边,版心有上单鱼尾。全书版心白口处皆题有“官音便览”四字,上鱼尾下方白口处记录卷数和页码。封面、封底无题字,内封面有三列字,中间用隶书题写书名“官音便览”,右边题为“同治甲子春重刊”,左边题为“漳浦张锡捷先生著味根斋藏版”,左右两列皆用楷书题写,全书序言、凡例、正文及注释皆为宋体字。本书藏于厦门大学特藏部,破损、虫蛀现象比较严重。
与《便览》有密切关系的有两本正音书。一本是清代福建西湖人蔡奭的《官音汇解》(又名《(新刻)官话汇解便览》,以下简称《汇解》)[1],张氏在《便览》自序中提及:“今不揣鄙陋,谬将蔡讳伯龙氏先生官音增补集注,附以百千音义,明白易晓,一览便知。”其中“蔡讳伯龙氏先生官音”即清代乾隆年间,福建西湖人蔡奭(字伯龙)所编撰的官话课本《汇解》。据丁媛(2013)1-2考证,蔡奭是福建漳州漳浦人,此书的刊行地为福建漳州。《匯解》现存三种版本,最常见的版本收录在日本长泽规矩也(1989)的《明清俗语辞书集成》中,另外两种版本分别藏于美国耶鲁大学图书馆和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另一本是清代泉州绮文居王氏刻本《增补笺注官音便览》(以下简称“《增补》”),《增补》藏于福建省图书馆特藏部,其索书书名也是《较正官音仕途必需雅俗便览》,省图对此书的简介为“(清)张锡捷著,王篯增。清光绪14年(1888)泉州绮文居王氏刻本,共1册”。该书也是线装刻本,长20.4厘米,宽12.9厘米,高约1.1厘米,右侧白丝双线骑马装订,四周双边,版心有上单鱼尾。与《便览》相同,全书版心白口处皆题有“官音便览”四字,上鱼尾下方白口处记录卷数和页码。封面、封底无题字,内封面从右至左用楷书竖题书名“增补笺注官音便览”八个大字,于右下方楷书竖题三列小字:“漳浦张锡捷先生著,泉州绮文居王氏增,光绪戊子本书坊刊”。
从张氏的《便览》自序来看,《便览》是在《汇解》原有注释的基础上进行增补,对官话词语添附音义,使其更通俗易懂;而《增补》更是在书名上直接体现与《便览》的紧密联系。因此我们可以判断《便览》《汇解》和《增补》是同属一系,互有渊源的清代中后期的闽地正音书。
二、 闽地三种正音书的体例及辑录情况
1. 三书的注释体例
《便览》四卷所载每一个词语下方几乎都有相应的语音注释及方言说解,编纂者记录读音的方式有多种,正如张氏在“凡例”中介绍:“今悉于句下注明音韵,如官音与乡谈同声,则不庸注。乡谈有音无字者,多悉于官音句下左边注明乡谈,如读官音未晓者,看句下左边乡谈便知。”也就是在书中凡是句下写“同×”“音×”“×正”或直接标注“×”“×某声”“××切”等的,都是作者所记的官话正音,多数采用直音法注音,例如:“容,同上荣”表示“容”的官话读音和上文中的“荣”相同,“别,音蹩”表示“别”官话读作“蹩”,“耳垂,搥正”表示“垂”官话音是“搥”,“纽扣子,叩”表示“扣”官话读作“叩”。当注一个同声韵不同声调的字时,便在注释词后标注调类,比如“砌墻,妻去声”,“雨掃着,掃,梢上声”等,表示“砌”的官话音读作“妻”的去声,“掃”的官话音读作“梢”的上声;相比直音法注音来说,反切法注音相对较少,例如“木屐,竭戟切”表示拼读切语“竭戟切”便可知“屐”的官话音。如果句下注“×说”,则表示采用作者的方言母语拼读“×”,“×”便是被注释字的官话音,例如“月满了,满,挽说”,这表示“挽”的方言读音就是“满”的官话音。这些官话注音一般都放在词语下方右侧,如果被释词有方言说解的话,则在词语下方左侧标注,例如,“清蚤(早)”一词左下方注有“早起”,“早起”便是“清早”的方言说法;“心坎”一词右下方注“砍正”,表示“坎”的官话读作“砍”,左下方注“心肝头”,“心肝头”是“心坎”的方言说法。
《便览》虽然是以《汇解》为基础增补集注而成,但是二书在词语的释义格式上仍有较大差异。《汇解》的“官话汇解小引”有言:“此书后凡有圈系白音,有正字者乃官音,旁有字者注音注解内白音。有字者以本字解之,或无字可解则借别字,仝音者呼平上去入解之。有注白音者,白音即官音也。”这表示在《汇解》正文中,凡是词条前有圆圈(○)的就是白音,即方言词语;词条前有“正”字的表示官音,即官话词语。例如“婚产丧祭”篇中“○生子,正分娩”“○落生,正小产”等,白音置前,官音随后,整齐对应。《汇解》与《便览》的注音方式相似,都采用直接注解的方式,通常标注在被注解词的右侧,注解词后多有“正”或“说”字,“正”表示官话音,“说”表示方音,但是两者拼读出的都是被注词的官话音。例如在“刑具军器”篇中,“正夹棍”的“夹”字右侧标注“甲正”,表示“夹”的官话音读作“甲”,在“地理名胜”篇中,“莆田”的“莆”字右侧标注“浮说”,这表示“浮”的方音就是“莆”的官话音。如果官话音在方言里有本字就以本字注解,如果没有本字则借用其他字来注解,同音字用平上去入来解释。二书在发音部位的注释方面,《便览》比《汇解》有更细致的判断,《汇解》仅有唇音、齿音、舌音等简单注释,而《便览》注释中有“舌钩上、鼻音、尖唇音、微用上唇押下唇吹出、开唇直出、下腭音、舌中音、舌尾音、喉音、齿合唇开、舌尾跳、嘴角列开”等较为详细的语音描写,例如“百家姓氏”篇中“吕”的注释“音旅、屡,微用上唇押下唇吹出”,“千字汇音”篇中“儿”的注释“见上而、耳,下平,舌钩上,鼻孔音”等。但是,《汇解》在语词注释上亦有独特之处,比如编纂者标注了一些《便览》中未见的术语,例如“通音”“泉腔”“上姜音”等,据考证,所谓“通音”是指方言与官话相通或者相同的音。(丁媛2013)5《汇解》中除了“口头套语”“笑谈便话”“时事常谈”和“杂类增补”这四篇之外,其余每篇最后都附有“通音”, 例如,在“天地山水”篇末载有“通音——皇天、后土、高山、流水、狂风、霁月、名山、大川、九州、四海、二山、五岳、九江、五湖”,这些词语的方言说法应该与官话相同,也就是交流无障碍的通用词语,通音部分的语词在全书所占比例较小。
《增补》在注释体例上与《便览》完全一致,只是在注释内容上有所差异,充分体现《增补》对《便览》增补和笺注的特点。
2. 三书所载词语的编排
《便览》将所载内容分为卷首、卷上、卷中和卷下四卷,在每一卷的开头都刻有“较正官音仕途必需雅俗便览”全称。《便览》四卷中按不同类别汇集了清代中后期的日常用语,卷首摘录“时俗语类”和“笑谈便话”两类;卷上分为七类,分别是口头套话、时事常谈、身体举动、器具服色、宫室物料、饮食调和和衣服制作;卷中分为十八类,分别为天地山水、士农工商、禽兽鱼虫、花草果木、衙门讼狱、营伍军务、时令神明、戏耍詈赌、病症医药、婚产丧祭、五谷蔬菜、五色滋味、宝贝布帛、刑具军器、舟马事件、地理名胜、人品称呼和杂类增补;卷下集录了“百家姓氏”和“千字汇音”。
《汇解》的词条目录与《便览》很相似,只是《汇解》将所录语词分为上、下两卷,上卷录有八类词条,下卷分为十八类词条,与《便览》相比,《汇解》上卷多出“笑谈便话”一类,《便览》将此类放置卷首中,下卷与《便览》中卷类目大体上一致,《汇解》仅比《便览》多出“姓氏数目”,另外《便览》还增补了下卷的“百家姓氏”和“千字汇音”两篇。
《增补》与《便览》相同,都载有四卷,只是两书卷首与卷下的内容安排有所差异,如表1所示:
从表1中可以看出两书的卷下内容有明显的不同,《增补》卷下增添了“官音话套”和“练腔笑谈”两篇内容,充分体现了“增补”之意。另外,《增补》卷首目录中虽然没有“笑谈便话”篇,但是在原书的安排上,编纂者将“笑谈便话”篇一并放置在“时俗语类”中,许是作者觉得这两篇内容的性质很相近的缘故。
三、 闽地三种正音书的校勘价值比较
1. 《便览》与《汇解》的校勘比对
《便览》和《汇解》所载词语的方言说法和官话说法之间的对应大多是相同的,例如两书的“身体举动”篇中“抬头—举头[2]、低头—下头、留头发—留头毛/留毛、打辫子—辫头毛、瞎眼—目青瞑”;“服饰器具”篇中“挑羹—汤匙、纺车—手车、板凳—椅條、戒指—手宰”;“饮食调和”篇中“地瓜粉—番薯粉、肥肉—白肉”,等等。两书对词语的注释也有不同之处,主要体现在《便览》对《汇解》的增补或修订,例如《汇解》“身体举动”篇中“摆头—摇头”,将“摆头”当作官话;“衣服制作”篇中“衣服—衣裳”,将“衣裳”当作方言词语;“饮食调和”篇中“白砂糖—白糖”,将“白砂糖”当作官话;“花果草木”篇中“月桂/山桂—桂花”将“桂花”当作方言词语;等等。《便览》对其做出了修订,相应改为“摇头—摆头”“衣服—衫总名”“白糖(无对应方言词)”“桂花(无对应方言词)”等;还有一些词语在《汇解》中有注释,而在《便览》不予注释,例如《汇解》“工夫茶—好茶”“帽子—帽”“读书—读册”“艾草—艾”等,这些词在《便览》中也没有方言词对应,许是作者认为被释词较为简单,无需方言词语的对应解释。
可见相较于《汇解》,《便览》对词语的解释更加规范、合理,因为《便览》在《汇解》原有注释的基础上进行增补和修订,不仅在体例上加以完善,便于读者查阅,而且在词语注释方面重新添附音义,使被释词语更加通俗易懂,一览便知。显然,《便览》的正音价值高于《汇解》。
2. 《便览》与《增补》的校勘比对
顾名思义,《增补》即是以《便览》为底本,在《便览》旧注的基础上进行增补或另作新注的官话读本。对比二书所载语词及注释,可以归纳出以下两个方面:
(1)《增补》对《便览》正确的增补笺注
1)修改因字形相近出现的舛误
《便览》多处出现因字形相近而造成错别字。举例如表2[3]:
2)修改或增补被释词的注音
《便览》中词语的注音或语音描写有些不正确,《增补》对其做出重新修正。举例如表3:
表3第2條中的“皱”,《便览》对其注音“侧救切”,“侧”和“皱”的声母发音相似,但不准确,《增补》校订为“钊救切”为是;第3条中的“鱼”,拼读时两唇相撮,释为“唇音”更贴切;第4条中“早”在当时的方音里读作[a3][4],与“炒”的官音不符,而“草”的白读音是[hau3],正是“炒”的官话音。
3)《增补》对《便览》内容再理解而做出的修订
《便览》中还有一些既不是字形讹误也不是作者审音不当,而是由于作者知识缺陷或是与其本意不符而造成的错误,《增补》对此情况也做出修改,现举二例说明:
第一,《便览》凡例中说道:“官音有仝音可稽,今悉于句下右边注明音韵。如官音与乡谈同声则不庸注。乡谈有音无字者多,今悉于官音句下左边注明乡谈,如读官音未晓者,看句下左边乡谈便知。”这说的是在词语的右下方是标注语音,左下方是词语的方言说法,但是从《便览》词语注释的实际形式来看并非如此,例如:“浪荡”一词的右下方注“郎”,左下方注“他浪切”,两者皆是音注;“肚皮”一词右下方注“肚杜正”,左下方注“又覩正”,皆为正音;“佛寺”一词右下方注“佛唇音”,左下方注“寺齿音”,所标皆为发音部位。可见如果作者对某词语没有注释相应的方言说法,其注音并非都放置在词语右下方,左下方亦有标音。因此在《增补》凡例中,王氏如是说:“……今悉于句下注明音韵……”,而非“句下右边注明音韵”,少了“右边”二字便与原书注释形式吻合。
第二,《便览》的“千字汇音”篇中出现多处与《千字文》原文不符的情况。例如:《千字文》原文是“晋楚更霸,赵魏困横”,而《便览》作“赵困魏横”,互乙,《增补》改之;《便览》作“世禄肥轻”,少了“侈富”和“车驾”,《增补》改为“世禄侈富,车驾肥轻”,与原文相符;《便览》作“具膳湌饭”,与原文“具膳餐饭”不符,《增补》改之;《便览》作“版牒简要”,与原文“笺牒简要”不符,《增补》改之;《便览》作“驘骡犊特”,与原文“驴骡犊特”不符,《增补》改之。
3. 《增补》对《便览》错误的增补笺注
《增补》对《便览》的增补笺注也并非全部正确,亦有不少差误。可归纳为以下两点,见表4:
(1)《增補》的字形讹误
(2)《增补》对《便览》被释词的注音修改有误
王氏认为《便览》中某些字词的注音不当而重新标音,许是受到作者自身方音影响抑或是其他原因,反而将原书中正确的音注修改致误,归纳如下:
1)王氏受到方音影响而对被释词的重新注音有误
《增补》作者王氏系福建泉州人,故其在书中的方言注音应为十九世纪的泉州音,笔者采用反映十九世纪初期泉州方音的韵书《汇音妙悟》的拟音与其对应说明[5]。
表5中第3、5、6条,虽然《增补》重新注音,但是很明显是由于字形讹误造成的音误,第3条“自”的方音读作[7]与“炷”官音相近;第5条中“此”和“鼠”的方音相同,都作[h2],但是“此”的官话音也和“鼠”的方音相近,总之都是作者将“鼠”读作其方音的缘故;第1、7条与第5条情况相同,作者用方音拼读被释词,“间”和“干”的方音都作[kan1],“望”和“梦”的方音都作[b3];第6条“并”的官音或方音都与“骗”不符,许是作者误读造成;第4条《便览》中“思”的方音读作[su1],《增补》中改“思”为“胥”,其方音仍是[su1],与“书”的官话音相近;第8条《便览》中“姥”和“母”在作者方音中分别读作[bu2]和[bu3],而《增补》中“媒”的方音是[mu5],与“母”的官音或方音都不符,亦有误。因此表5中的音注现象应是受到作者自身方音影响而造成的。
2)王氏将《便览》原来的注音复杂化
对比《便览》与《增补》的注音,还可以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原《便览》的注音正确,用词简单,而《增补》却要重新对其注音,且使用生僻词来注释。举例如表6:
《便览》中“靠不得”的“靠”的官话音与“扣”的方音[khau5]相符,而《增补》改为非常用字“筶”;又如表6第2、3、4条,“臘”“忙”“蜓”的官话音与“爉”“芒”“亭”完全吻合,《增补》弃简就繁,将其改为生僻字。
3)王氏修改《便览》的被释词语而致误
王氏还依据自己本意修改原书中的被释词语,而致使被释词与注释不对应。例如:《便览》作“小恭,弓正”,《增补》改为“小便,弓正”,根据音注来看,不应改动;《便览》作“矁人,楚说”,“楚”的方音[hu3]对应“矁”的官话音,《增补》改为“听人,楚说”,“听”的方音[th1]与“矁”的官话音差距甚大;《便览》作“打呼,睡声”,《增补》改为“打盹,睡声”,根据释义来看,“睡声”解释“打呼”更贴切。
通过《便览》与《增补》的校勘比对,可知《增补》虽然是以《便览》为底本进行增补、笺注,但是编纂者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仍多有疏漏,此二书各有优劣。因此若对《便览》进行文本研究,应将此二书详细勘对,取长补短,校正缺漏,方能正确呈现《便览》的文本原貌。
四、 闽地三种正音书的编纂意义及文献价值
1. 三种正音书的编纂意义
《便览》序言提到:“只因乡语读书,以致字音读书惯后,虽学习官话,亦觉舌头难转,及登仕籍出政临民之时,而喉舌之间总不能清楚,实为吾闽志士宦途之通病。”张氏认为闽地教书学习多数采用当地乡语,闽地读书人考取功名外出做官之后,由于受到自身方音的影响,他们讲官话时发音不清,严重影响交际。张氏同时也意识到闽地方音的复杂性,故有言:“乡谈岂但分南北,每郡相邻便不同”,张氏在《便览》中对日常用语一一正音,其目的就是为了指导闽地读书人学习官话,“使学者幼而学之,壮而行之,庶于宦途之中,或可少助焉耳”。《汇解》也是一部正音读本,作者蔡氏在书中将方言词和官话对比,并对部分官话词语进行语音注释,以此来指导当地人学习官话。
闽地由于地理、历史等原因,自古以来就是方音重地,闽方言不仅和当时社会通行的官话差异巨大,即便是同省同地不同乡之间的方音都不可通晓。闽地人们方音基础扎实,严重影响官话发音,而清代社会通语的状况却是官话地位越来越高,实用性越来越强,官话成为出行的必备工具,这种情况在《增补》中有所记载:
《增补》书末增刊“官音话套”篇:“大凡做人,莫不是学作赋吟诗,琴棋书画,子平地理,起课的、看相的、做郎中的,有些闲空都要学习。就是官话一道算来也是要紧的。不论市农工商,会官话的,在家还是不相干,出外总是受用。坐船上比交关买卖懂得官话,不必十分大好,听得来说得去就可以攒人家的钱……”
在官话盛行的有清一代,官场中人说好官话可以赢得皇帝的青睐,增加晋升提拔的机会,寻常百姓学会官话可以增添收入,外出不受欺蒙。因此,《便览》《汇解》和《增补》正是顺应清政府推行官话运动之情势而编纂的旨在帮助闽籍人士学习官话的正音读本。
2. 三种正音书的文献价值
(1)深入近代官话问题的研究
关于近代官话的正音与标准音问题、官话读书音与口语音问题、南北官话问题、官话的语音性质及基础方音问题等都是学界争论的热点,随着官话理论研究的不断深入,明清文献的个案研究显然无法为确定明清官话语音性质提供有力的理论支撑,欲厘清官话音的实际体系势必要以某一阶段或某一类别的官话资料作为切入点进行综合分析、全面研究,其结果或能对近代官话音韵焦点问题提供一些参考借鉴之用。因此,清代闽地正音读本对于厘清清代官话相关问题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如将《便览》《汇解》和《增补》贯穿一线,进行全方位、多角度的深入研究,构架正音书系的语音全貌,可为清代官话基础及正音性质的论争提供更为翔实的资料和证据,也可以继续深入探讨学术界关于近代官话音悬而未决之问题。
(2)为闽南方言研究提供历史语料
以推习官话为主的清代闽地正音书中既有近代汉民族共同语的语音内容,又渗透出编撰者的闽方音痕迹。以闽籍张锡捷所编《便览》为例,《便览》虽然集录了清代中后期的官话语词并释以官话音,但是囿于张氏所言官话亦是难转之音,故付诸于口舌实践时错漏频出,书中出现将舌尖后音读作舌尖前音,非组与晓匣组相混读作[x],用齐齿呼拼注撮口呼等方音现象。《便览》中的这些闽南方音成分虽然影响了官话音系的纯粹性,但其却是清代中后期闽南方言的真实记录,我们从闽地正音书中剥离出的方音现象可为现代闽方言的研究工作提供背景资料,对现代闽方言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附 注
[1]蔡奭于乾隆十三年(1784年)还著有《官音汇解释义音注》一书,此书与《汇解》所载词语相似,但是在音义注释方面《官音汇解释义音注》比《官音汇解》的内容丰富。关于《便览》与《官音汇解释义音注》二书的对比,笔者另撰文阐述。
[2]横线前的词语是官话,横线后的词语是方言。
[3]表中左列是《便览》中的有误字形,右列是《增补》的正确修订。本文将有误和修订之处用下画线标出,下同。
[4]采用19世纪初叶麦都思《福建方音字典》中的漳浦方言,语料出自杜晓萍(2011),下同。
[5]《汇音妙悟》的拟音出自陈伟达(2014)。
[6]在《汇音妙悟》有多种读音的字词,本文取其中与被释词的官话音相近的方音。
参考文献
1. 蔡奭(清).官音汇解.姑苏原版.
2. 陈伟达.《汇音妙悟》历史音韵比较研究.福建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4.
3. 杜晓萍.十九世纪外国传教士所撰福建闽南方言文献语音和词汇系统研究.福建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4.
4. 丁媛.《(新刻)官话汇解便览》“正音”研究.浙江财经学院硕士学位论文,2013.
5. 王篯(清).增补笺注官音便览.光绪十四年刻本.
6. 张锡捷(清).较正官音仕途必需雅俗便览.同治甲子刻本.
7. 长泽规矩也编.明清俗语辞书集成(第三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泉州师范学院文学与传播学院 泉州 362000)
(责任编辑 刘 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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