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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心得——(九)心态与状态

《庄子》心得——(九)心态与状态

百家讲坛

心态往往决定一个人的生活状态。怎样才能有一个好的心态,活出生命的最佳状态呢?

于丹,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教授,影视传媒系主任,影视学博士,硕士生导师。

心态决定生活状态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我们生命的光阴,跟整个时间的流程相比微不足道。庄子比喻说,如同白驹过隙。

在这样短暂的生命流光里,我们怎样善待生命, 又怎样让人生最有效呢(图1)?

(1) 追求人生成功无可厚非,关键看你怎么去做

庄子给我们提供了一种态度,那就是达生。也就是说,要用一种旷达的态度去面对生命。这种态度会决定我们生命的质量。

庄子说:“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就是说,真正通达生命真相的人,对生命中不必要的没有价值的东西,就不会用此生的光阴去追逐了。

实际上,人们为声名所累,为了人生中“无以为”的事情而去追求的还少吗?

比如,一个高考生,为了家长的脸面,去读清华大学一个他并不喜欢的专业。家长说,我儿子是清华的。家长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了,但孩子心中会有一种隐痛,他真正喜欢的专业在另外的学校里,此生,他错过了。

有时,年轻人为娶到某个绝色女子,或嫁一个富商,舍弃了心中真正的爱情。这样做虽然满足了众人的目光和自己的虚荣心,但此生,他(她)错过了。

庄子还说:“达命之情者,不务命之所无奈何”。就是说,通达命运真相的人,不去追求命运中无可奈何的达不到的目标。要放下心中那点较劲的东西。

在艾尔基尔地区,山里有一种猴子经常跑到农田祸害庄稼。这里的人们有一种捕猴的方法,农民们放一点米,诱使猴子来。其奥妙在于使用什么样的容器来装这点米。

他们用一种大口瓶,瓶颈恰好够猴子的一只爪子伸进去。一旦猴子抓住一把米,攥上的拳头就抽不出来了。这时如果“达生”,猴子可以放下米,爪子还能抽出来逃走。但没有一只猴子愿意这么做(图2)。

(2) 以猴为鉴,人生有时放弃,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用这种方法捕到很多只猴子。到了早上,就会看见一只一只猴子坐在那里跟瓶子较劲儿——抓着一把米的爪子就是抽不出来。

这个群猴图难道不也是一副人间的世相图吗?我们有多少人手中不是也抓着一把米不肯放下,而累了此生吗!

庄子说:“生之来不能去,其去不能止”。生命这个东西,来也无奈,去也无助,关键是怎么看待你的生命。

不在技巧在于全德

人们总是希望在短暂的生命中能够获取成功的事业。那么,当我们确定人生目标时,如何判断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呢?

庄子假托孔子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孔子的学生颜渊对孔子说,我曾经渡过一个名叫觞深的深渊,看见一个摆渡人划船技术太高明了,简直“操舟若神”,让我很是羡慕。我就问他,划船可以学吗?那个人很轻松地告诉我,可以啊!他同时透露了一个秘密:你要是会游泳,学划船就特别容易;你要是会潜水,即使你从来没见过船,你拿起桨来就会划了。

孔子听了说:善游者数能,忘水也。善于游泳的人不害怕水,甚至把水都忘记了。他划船时,即使船翻了,他生命也有保障;会潜水的人,他在水里就像行走在陆地一样,他连水底都可以潜,还怕船翻吗(图3)?

(3)一个人如果有大见识,再去学一样技巧就容易得多

孔子还举了这样一个例子:赌博时,下注有大有小。拿一块瓦片当赌注的人,他赌得自如潇洒;以腰带上漂亮昂贵的钩子作赌注的人,可能就战战兢兢,施展不开;拿黄金当赌注的人,一定会神志昏乱。

为什么呢?因为 “凡外重者内拙”。凡是看重外物的人,内心一定笨拙。

有很多人的失败,真正是败给了内心的“在乎”二字,这种“在乎”有时会让我们面临大事时束手束脚,难有作为。

所以,庄子告诉我们,一个人心底的在乎与不在乎,会决定他生命的效率。

庄子在《田了方》里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列御寇是个高明的弓箭手,他为伯昏无人表演射箭。他满是骄矜之气,在自己胳膊肘上放了满满的一杯水,然后弯弓射箭。第一支箭刚刚射出去,第二支箭又离弦了,第三支箭又在弦上等着呢,而手臂上的那杯水纹丝不动。

列御寇的箭法不可谓不精,可是,昏伯无人却不以为然:你这只能算是有心的射术,而不是无心的射术。因为你这不过是为射箭而射箭的技巧,并没有做到超越射箭的技巧。

我现在邀请你 “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看看你射得如何?

昏伯无人首先登上高高的悬崖,脚踏在风化的危石上,身临百丈深渊,然后请列御寇上来站在这个地方射箭。

列御寇上来了,但他吓得趴在那儿冷汗直流到脚后跟。

这时,昏伯无人说:“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人世间真正高明的人,向上可以看透苍天,向下可以看清黄泉,世界万象了然于心,在任何时刻可以做到气定神闲。而你现在心惊目眩,让你射箭,射中的可能性太小了(图4)。

(4) 昏伯无人论箭

这个故事说明,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永远不要过分相信技巧,也就是说,没有人可以摆脱环境而生存。如果心境被环境挫败,将会一事无成。

当一个人的心境可以抵御外在环境恐惧的时候,这个人才可能成为真正的勇者,个人的技巧也才有发挥的空间。

内心的判断最重要

一个教授对10个人进行了这样一个实验:

教授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屋子里,架了一座独木桥。他对实验者说,我领着你们从这个屋子里面走过去,屋子里光线很暗,什么也看不见,你们只要跟着我走就行了。

10个人跟着教授,如履平地般走到了房子的那一端。这时,教授开了一盏灯,众人定睛一看,顿时吓得趴下来了。原来他们刚才走过的不仅是一座独木桥,桥下是一个鳄鱼池,十几条鳄鱼正来回游动。

教授说,现在我们再原路走回去,你们有谁愿意跟着我回去啊?众人没有一个动弹。

经过动员,好歹有3个人站了出来。可是这3个人走到桥的一半儿就哆嗦了,最后蹲着蹭着爬着总算走过去了。

这时,教授又开亮了几盏灯,大家又看到一个事实:在桥和鳄鱼之间,还有一层防护网。

教授问:现在还有谁愿意跟着我走过这个桥呢?这时又有5个人站出来,因为他们知道有防护了,所以跟着走过去了。

教授问趴下的那最后两个人:刚才你们不是从这上面走过来了吗?为什么现在死活都不愿意跟我走回去了呢?那两个人哆哆嗦嗦地说:我们一直在想,这个网子它就真的安全牢靠吗?

其实这可能就是我们所面对的真实的生活。

有时,你看不清生活的坎坷时,反而闯过去了。在你仅仅看到一些表象时,你就被彻底吓晕了。而当你真正看清生活中的安与危、利与弊的时候,也许我们鼓起勇气,尽管心怀恐惧,但还能往前走去(图5)。

那么,一个人的内心状态怎样才是好的,又怎样才能达到好的心态呢?

(5) 能战胜自我的人,往往可以战胜一切

庄子又讲了一个斗鸡的故事:

纪子要为大王培养出一只雄霸四方的斗鸡。

10天过去了,大王去问:我那只斗鸡能行了吗?

纪子回答说:还不行。因为这只斗鸡盛气凌人,羽毛张开,目光炯炯,骄气十足。

又过了10天,大王又去问。纪子回答说:还不行。尽管它的骄气开始收敛了,但别的鸡一有响动,它马上还有反应,还想争斗。还要再等等。

又过了10天,大王第三次去问。纪子说,还不行。它现在虽然队外在的反应淡了很多,但它的目光中还有怒气,还要再等等。

又过了10天,大王第四次去问。纪子说:这回似乎可以了。因为别的鸡有一些响动鸣叫,它已经不应答。现在它像个什么样子呢?它“呆若木鸡”, “其德全矣”,它的精神已经内敛,这时,只要它往那儿一站,任何鸡一看见它,马上就会落荒而逃(图6)。

(6) 人生中要取得成功,不在于勇猛,而在于德性

打破世俗心体会到真意

庄子在《达生》篇里,讲了一个鲁国木匠的故事。

这个木匠名叫梓庆,他制做祭祀时悬挂钟鼓架子的柱子,上面雕饰的老虎等猛兽栩栩如生,人人见了无不惊叹,以为鬼斧神工啊!

梓庆的名声传到国君那里,鲁侯就问他其中的奥秘。

梓庆很谦虚,说:我一个木匠,哪有什么诀窍啊。

他对鲁侯说:做架子之前,我要用心去斋戒,这是为了“静心”,让自己的内心真正安静下来。

斋戒到第三天,我可以忘记了“庆奖爵禄”,我做成功后,立功啊,受赏啊等等这些“利”都忘掉了。

斋戒到第五天,我就可以忘记“非誉巧拙”。也就是说,我已经不在乎别人对我是毁是誉,忘记名声了。

斋戒到第七天,我可以忘却我这个人的“四肢形体”,达到忘我之境。

这个时候,我就进山去静心寻找所要的木材。观察材质,看到形态合适的木材就把它砍回来,随手一加工,它就成为现在的样子(图7)。

(7) 人若忘我,做事常常可以达到最佳境界

梓庆最后说:我做的事情无非是“以天合天”,这就是我的奥秘。

木匠的故事告诉我们一个朴素而玄妙的道理,一个人做事情要做得好,要穿越三个阶段,忘利,忘名、忘我。如果能做到这三点,就会知道世间大道的规则,做到“以天合天”,品尝到生命本初的滋味。

有一个故事说得好:有一个普通的园丁,他致力于种植各种各样的瓜果。一个夏天,他收获了满满一架葡萄。葡萄又大又甜,他高兴极了,希望别人能够分享他精心种植的这些葡萄的美味。于是,他抱着一串一串葡萄站在家门口,送给往来的路人品尝。

有一个富商路过,园丁说:你尝尝我的葡萄看好不好?富商尝了说:你这葡萄这么好,要多少钱呐?我一定得付钱给你。园丁说:我不要钱,就想让你看滋味怎么样。富商说:你凭什么给我葡萄,你给葡萄,你肯定得要钱啊!商人硬塞给他一笔钱,捧着葡萄走了。园丁特别失落。

这时过来一个官员,园丁又捧了一抱葡萄过去。官员一尝,味道好极了。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啊?有什么事你就开口,我不能白拿你的葡萄。园丁说,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想让你尝尝啊!官员说:我白拿你的葡萄不合适。放下葡萄就走了。园丁更失落了。

接着有一对恩恩爱爱的小两口过来了,园丁想,这个年轻女子肯定爱吃新鲜水果,就捧着葡萄殷勤地让那个少妇品尝。少妇吃得喜笑颜开,可是还没说话呢,她的丈夫就虎视眈眈地盯着园丁说:你什么意思?园丁一看不对头,转身就跑,也顾不上问葡萄的滋味怎么样了。园丁快郁闷死了。

有一天,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老头儿走过来,郁闷的园丁急忙捧了一大抱葡萄请老头儿品尝。老头儿一边吃一边赞美:你这个葡萄种得好啊,汁又多又甜美,这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葡萄了。老头儿高高兴兴地把葡萄吃完,扬长而去。 园丁特别高兴,觉得只有这个老头儿才真正懂了葡萄的滋味。

其实,在我们的生活中,有多少葡萄就在眼前,但我们已经失去了认真品尝它的心愿。总觉得这个葡萄的背后一定有着某种寓意,要么为利,要么为名,要么为色,人怎么能没有一点目的呢?所以在我们计较内心的时候,我们就失去了葡萄的美味。

两千多年前庄子告诉我们的是什么呢?就是说,人只有打破了一切世俗心,用自己本初的愿望去遇合这个世界,才能体会到这个世界的真意。

其实,每个人的机遇和美味是一样的,关键是我们以什么样的生存状态去解读它。

其实,生命的质量是因人而异的,这种质量并不一定是想象中的知识越多、财富越多,官位越高,就一定有更高的品质。很多时候返璞归真,用一颗天真的心去面对世界,让生命回到赤子的烂漫状态,我们的情怀才能开放,破名破利,达到浑然忘我。如此我们才会在天成之境中体会到生命至真至纯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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